明依水

纪事|在宁波(六)| 母亲心事

  碧兰还在摆弄那个话匣子。

  “闺女,你过来,娘要问你点儿事。”

  “娘~我这白光的唱片你是不是没给我好好放啊,要竖着放才行,你看怎么都不出声了···”

  张夫人无奈,别家的女儿有的这个年岁都做了娘,自己的女儿还是一团孩子气。

  “你的东西又不让我碰,现在有了问题倒又来找娘。”

  碧兰看着母亲一脸委屈的模样,心中不免责怪自己说错了话,“娘~~”她蹲下身来,伏在母亲的膝头撒娇。

  张夫人爱怜的抚摸着女儿的头,如果可以,她希望女儿能永远像这般承欢膝下。

  可是时局的动荡,催促着她和丈夫必须早下决断。

  “听你爹说,陈家在报纸上登了解除与孟家婚约的公告。这事···你知道吗?”

  碧兰无动于衷,只是点了点头。

  “老话说,「宁拆十座庙,不拆一桩婚。」”张夫人扶起趴在膝头的女儿,神情严肃,“碧兰,你实话跟娘说,是不是跟你有关系。”

  在当日的家书中,碧兰曾写到:「···出门一日,已有千种感触,女儿没有依附于谁,也无可依附,请父亲大人不要再去孟家,天地相隔,上下悬殊···」

  如今听到母亲竟然怀疑是自己毁掉了别人的婚事,犹如尊严受到了践踏,须得好好的辩白一番。

  “娘,女儿虽是任性了点,但并不糊涂。再说了,娘,你也太抬举我了吧···”

  张夫人半信半疑,“真的?”

  碧兰有些着急了,站起身,“您要实在不相信,女儿可以对菩萨烧香起誓。”

  女儿从前在家时,张夫人认为还是「知女莫若母的」。但从去了上海一趟回来后,她觉得自己越来越搞不懂女儿了。

  现在见闺女都把菩萨搬了出来,遂也就相信了。

  “那你跟娘说说,你跟这孟家少爷以后是要长长久久,还是只是···”张夫人语气变得小心翼翼起来。

  “那自然是···我嫁他娶。”

  听女儿这么直白的说了出来,张夫人不禁嗔怪道:“你大姑娘家,说这话脸也不红···”

  「嗒咔」

  话匣子像是终于接上了话茬儿,伴着音乐,低沉的女中音流泻出来:

  「假惺惺,假惺惺,做人何必假惺惺~你想看,你要看,你就仔细的看看清~不要那么样的装着,不要那么样的装着···」

  午后。

  张家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,阿福禀报时,张进士的茶碗都差点摔了。

  “你嗦(说)似(是)谁来了?”

  “说是道尹黄大人身边的人,来头看着不小呢,还开了一辆黑色汽车···”阿福豆豆眼也睁大了起来。

  张进士赶忙起身,指着门口,“那还不赶快去,怎么好让棱家久等。”抬步要跨过门槛时,看了看自己的着装,实在不是见客的样子,对着后面跟着的阿福说:“这样,你先请去书房,就说我稍后就到。泡上茶,就把我怎(珍)藏的大红袍拿来泡。”

  火急火燎的张进士赶紧让夫人给整理着装,头发梳了梳,脑袋也灵光了,“欸,不对啊,夫棱,我身无虚职,虽说是个两榜进士,但那也是前清的事,冷锅冷灶这么久了,道尹大棱为何突然想起我啊?真怪似(事)也!”

  张夫人拿过丈夫手中的梳子,又为丈夫理了理身后,“老爷,这年头怪事还少吗?总是他先拜访的咱家,「兵来将挡、水来土掩」吧。”

  “哼~也似(是)。”张进士不屑的笑了下,跨步走向书房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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