纪事|在宁波(四)| 进士夫人说了算!
孟文禄脑子昏昏沉沉的,想说的话很多,却不知道从何说起,只冒出了一句:“随意登门拜访,实属冒犯。如有不便的地方,晚辈先告辞就是了。”
碧兰拽着孟文禄的手,“你要去哪儿我就去哪儿。”
张夫人拉过女儿在身边,责备道:“碧兰!大姑娘家,一点规矩都没有!”
随后,她走到孟文禄跟前,“孟公子,我们张家不是知恩不报的,这兵荒马乱的,你能把女儿给我们送回家来,我们全家都念你的恩。你若是不嫌弃,就先在这将就一晚吧。”
孟文禄面色愈发苍白,显然已经是疲乏至极了,但他晶亮的眼睛仍透着光,微笑了笑,颔首谢过。
“谢谢娘~”碧兰撒娇,伸手拉着孟文禄就要往厢房走去。
张夫人急忙喊到:“碧兰!”
“娘~我知道分寸的,不会坏了规矩。”
被夫人晾在一旁多时的张进士走上前来,指着女儿离去的方向,“看看看,这就是你的好宝贝女儿,成什么样子!一点家教都没有!你就由着她这么胡闹啊?”
张夫人不发一言,先回去了卧房,留下丈夫一人在原地。
见夫人女儿都不搭理自己,“真是棱心大变!真是岂有此理。”张进士仰天长啸。
······
厢房,烛火通明。
碧兰端来一铜盆水放在架子上,又绞了一条手巾。
“把头抬起来我看看。”
孟文禄乖乖仰起头来。
“你···闭上眼睛···”
孟文禄又乖乖闭上眼睛。
眼耳鼻舌身意为「六根」,心之外缘,觉六尘,为六识。
关上了眼睛,另外五识就变得格外敏感。
一段叙话结束,整个张家仿佛又重新融入了黑夜寂寥中。
孟文禄只听得世界的虚空声,烛火摇曳声,铜盆击水声···
细细碎碎的阴影闪动着,浮光掠影间,他微微睁开了眼睛:
粉团一般的人儿,虽风尘仆仆的模样,却难掩佳人丽质。只见她神情认真,注意全部放在自己鬓边的伤口上。
幼时背过的一句诗,闪过男人的脑海,现出此刻的真意:
「芙蓉不及美人妆,水殿风来珠翠香。」
“嘶···”孟文禄放在双膝上的手都死死的掐了起来。
“疼就说出来,别一副偷偷打量人的样子又不说话。”碧兰又暼了一眼房门口,“福叔,你进来吧,别再鬼鬼祟祟的,躲在窗子下也不嫌累。”
“嘿嘿嘿,大小姐,您先去歇着吧,孟公子我来照顾就行了 ~”阿福讪笑着。
「啪」的一声,手巾被扔进铜盆里,溅出一地水花儿。
“那行,你来照顾吧。”碧兰一甩手就扭头走了,端的是一身「做好事不留名」的侠女风范。
只留下阿福与孟文禄两个人面面相觑。
······
亥时三刻。
张夫人从拜垫上起身,估摸着时间,叫来了一旁的小丫头。
“去看看,小姐有没有回房间。叮嘱她,就说我说的,好好洗完澡睡一觉,可不能再胡闹了。”
“欸。”小丫头应声去了。
进士老爷任旧气鼓鼓的在房间来回踱步。
张夫人被丈夫的来回踱步转的头晕,“老爷,你再生气也无用,就算你管得住女儿的腿,你还能管得住她的心不成?”
“那就由着她去?眼看她不明不白的跟着那孟文禄厮混?”
张夫人也无奈叹了口气,“我看那孟家少爷也不是个轻浮的人···”
“切!妇棱之见!”张进士不屑。
“老爷,不管怎么说吧,他能把咱们闺女给带回家来,就是对我们有恩。孟家也不是一般的读书人家,你以后对人家说话还是客气点吧。”
张进士一个扬手,转身坐回床榻上,“哼!老子也是两榜进士,还能怕他不成?”
“不是怕不怕的问题,眼见上海就打起仗来了。这世道要乱,咱们宁与人结缘,也别结怨呐···”
说起了战事,一时间夫妇俩都沉默了。
良久,张进士才长长吁出一口气,“是啊,世道大变,棱心不古啊!又要流多少血,亡多少棱啊···”
桌上的一盏烛台亮着。
烛火摇摇晃晃,将熄未熄,一如乱世中挣扎的人。
小家的命运,国家的前途,又将是黯淡还是光明呢··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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