纪事|在宁波(二)| 虾饺带着脏脏包回宁波咯~
「娘说,出嫁的时候她会抱着我的脚哭,叮嘱我别再回来了。今天收到的电报里也这样讲。难道,是我嫁给上海了吗······」
从上海开往宁波的轮船里,每张面孔看过去都是精疲力尽的样子,凡是有空隙的地方都是站满了人的。
碧兰想如果自己只是在家做小姐的光景,那么这个充满了各种味道交织的环境会令她嗤之以鼻。
可现在的她不仅是宁波张进士家的千金小姐,也是在上海百乐门卖过烟的女招待张碧兰。
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,命运开始走向了岔路口了呢?
她歪过头,男人挺硬的发丝扎进她颈项的皮肤,刺挠挠的,但让她安心。
也许就是从搭上去上海的轮船开始,从此宁波的小舟再也装不下这颗承载过大海的心了。
那次,是她人生第一次坐轮船,满心满眼都是外面的世界,娘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的话,现在仔细想起,竟然一句都回忆不上来。
只记得阿福叔跟娘说,让娘放心,她住的是头等舱,会有外国佬来伺候她,保证不会磕着碰着。
忠心耿耿的阿福叔哪能想得到,她一上船,就碰着了。
十三妹的评弹怎么说来着?没错,就是那个回目:「初会公子」
“孟文禄···”
因着世道不太平,轮船航行的速度也比往常慢了不少,行至天色渐昏,也不见到岸。
没有了天光的船舱,更显逼仄。所有人都仿佛不敢大声喘气似的,屏气凝神,像等待着宣判,生或死。
孟文禄看着自己手臂上死死掐着的那双手,骨节都绷紧,在暗中愈显苍白。
她唤他名字的声音微颤。孟文禄察觉到了身旁人的不安,大掌抓起那双手,揽过女人的肩膀。
“张碧兰。”
碧兰回头,直望进那一双晶亮的眼睛。男人的头发是凌乱的,额头边还带着血,连嘴唇也干裂到翻起了死皮。
她突然笑了,这个人还是那个上海滩赫赫有名的“绣花枕头”孟三公子吗?哪里还有一点世家公子的清贵体面。
这算不算弹词里说的「落草的凤凰不如鸡」。
虽然知道凡人皆为肉身凡胎,但是她就是相信眼前这个人会庇护她周全。
他说。
“张碧兰,不要怕,一切都有我呢。”
宁波张家。
可怜的阿福被招过来,唤过去,来来回回的穿梭。
“阿福,阿福!”张进士又站在院子中扯着嗓门儿大声喊着。
“欸!老爷老爷,来了来了。”这边吃着饭的阿福急忙放下手中的筷子,跑去回话。
“外头有没有什么传来什么消息?船票怎么说,有没有去上海的轮船啊?”张进士负手而立,微弓着腰,像是一宿没睡,原就深邃的眼窝更加凹陷进去。
“老爷,外面都没有人了,家家关门闭户的,说是上海已经打起来了,别说轮船了,就是咱们宁波的渡船都少了一半了。”阿福擦了擦嘴边的饭渣子,也是一脸的焦急。
正在屋内念佛的张夫人,捻着一串佛珠,匆匆走来。
“阿福,怎么说,有没有小姐的消息?啊?
阿福看看老爷的脸色,不等开口,张夫人就突然两眼翻翻,支撑不住的样子。
可叹天下父母心。一宿没睡好的张夫人,一清早起床就忙着沐浴更衣,焚香斋戒,诚心礼佛,只愿求得女儿平安返家。
“夫棱(人)夫棱,你先不要急,你从昨天下午开始,到现在都一整天了都没好好吃饭,这样怎么棱(能)行呢?张进士双手扶住夫人的肩膀,对一旁的阿福说道:“快去跟厨房说,给夫棱准备一碗素面,要热热的端上来。”
“欸欸。”阿福应承着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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